惠岸顺着她的指向望去,只见无数金光从大地升起,那是传承千年的技艺在回应新神诞生。
他摸了摸怀中古朴书卷,被火焰烧穿的残页突然无风自动——那里空缺的文字,此刻竟慢慢浮现出完整的蚕神颂。
(2)
金光消散的刹那,惠岸下意识抬手遮挡。
待视线清晰,嫘祖已身披银丝神袍立在祭台中央,神袍上流转的纹路与蚕神玉茧如出一辙。
她指尖刚触到玉茧,冥界的风都带上了蚕丝的柔润,远处人间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钟鸣。
“黑雾在退!”
阿璃的银鞭突然垂下,轩宇的玄铁坠子停止震颤。
惠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往生河畔那些曾被混沌之力侵蚀的灵魂,周身缠绕的黑雾正像晨露般蒸发。
有个面容狰狞的怨灵突然身形一顿,空洞的眼窝里亮起微光,竟朝着惠岸缓缓弯腰。
“您曾想撕碎我的灵体。”
惠岸想起与这怨灵缠斗时,对方利爪在他后背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此刻怨灵周身开始溃散成光点,消散前的颔首让他莫名想起在人间,老织工们感谢嫘祖时的模样。
“多谢。”
嫘祖的声音带着神力特有的共鸣,却仍藏着教孩童养蚕时的温度。
她望着人间方向,神袍袖口滑落,露出腕间未褪尽的枷锁勒痕,“若不是你...”
“该谢的是你。”
惠岸打断她,指向远处亮起的金丝。
那些光芒从丝织作坊冲天而起,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蚕茧虚影。
夜影的幽影灵戒突然发出清鸣:“传承之力开始重塑了。”
他话音未落,惠岸的幽光令牌微微发烫,情感簿上关于“丝织业衰败”的记载正被金光覆盖。
阿璃捡起半块玄铁残片,上面附着的混沌咒文竟在接触金光后自燃。
“当年我被污蔑时,以为那些丝线会断在人间。”
嫘祖轻抚玉茧,茧上符文亮起,化作流光没入大地。
惠岸突然想起古籍里残缺的预言——“蚕神归位日,千丝续人间”。
而此刻,往生河畔的彼岸花竟褪去血色,长出银丝般的花瓣。
“它们记得你。”
惠岸望着被神力滋养的冥界植物,“就像人间的织工们,从未忘记过嫘祖娘娘。”
远处传来隐约的机杼声,那是人间丝织坊重新运转的声响,混着孩童们背诵蚕神颂的清脆嗓音,顺着金光织就的桥梁,传到冥界的祭台上。
判官殿的烛火忽明忽暗,惠岸推门时带起一阵阴风。
案头的情感簿自动翻开,羊皮纸上浮现出细小的金字,记录着嫘祖封神后人间情感波动的变化。
他指尖划过琉璃佛纹,那里还残留着玉茧共鸣时的温度,可黑袍首领那句“混沌的大门迟早会打开”,却像冰锥般扎在脑海里。
“这次是运气好。”
他低声自语,蘸墨的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。
想起战斗时那些突然强化的邪阵,还有首领身上与蚕神玉茧同源的纹路,后背不由得发紧。
夜影之前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:“混沌教的布局至少百年,我们毁掉的不过是冰山一角。”
窗外传来乌鸦的嘶鸣,乌云遮住了冥界唯一的幽月。
惠岸握紧笔,在簿子上重重写下“混沌大门”四个字,墨迹瞬间晕染开来。
阿璃和轩宇白天说过的话突然闪过——“那些怨灵被操控前,眼神里都有对混沌的恐惧”。
这让他意识到,对方恐怕还有更可怕的后手。
“下一次,又会是什么样的挑战?”
他对着空荡荡的殿宇发问。
情感簿突然无风自动,翻到某一页,上面记录着百年前突然消失的数十位神明,死因皆是“情感暴走”。
惠岸瞳孔骤缩,终于明白黑袍首领的诅咒并非虚张声势。
而在人间,嫘祖神像前的香火正旺。
新采的蚕茧堆在供桌上,神龛上的丝线突然无风自动,缠绕成未知的图案。
守庙的老妪揉了揉眼睛,恍惚间看见神像的嘴角扬起了笑意。
这一幕被夜间巡逻的捕快看见,第二天就成了坊间新的传说。
惠岸吹熄烛火,黑暗中琉璃佛纹亮起微光。
他将情感簿锁进抽屉,却留了一页在外——上面用朱砂画着模糊的门状符号,那是从黑袍首领残片上拓下的印记。
窗外的乌云愈发厚重,隐约有雷光在云层中游走,仿佛预示着平静之下,新的风暴正在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