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轻墨工飕飕说着风凉话,方建元被他憋了个面皮通红,半晌,哼唧着猛然伸手,“啪”一把拍上了桌案:“谁说我不敢的?拿就拿!”
“——程姑娘,您等着,方某这就给您拿那两块墨去!”
被人激得也犯了犟性子的方建元气鼓鼓叉了把腰,遂动手将爪子塞进袖子里好一通猛掏,半晌方扒拉出只不到巴掌大的薄木盒子。
小姑娘盯着那一寸来高、四寸多长的小盒仔细瞅了瞅,心下又跟着做了个默算,估摸那里面最多也就能放下三块不到的二两墨,还在猜测那墨是被人搓成了丸子还是被压成了长条。
胡思乱想间,取了那小盒的方建元憋着满腔郁气,抬手——搭在上了盒盖。
“喏——姑娘,您看罢!”墨工自暴自弃式的猛一把掀了盖子,其内装着的、被人擦上了一层漆衣的两块墨即刻便跃入了众人眼帘。
程大老板瞧见那墨先是一愣,而后面上亦禁不住跟着多了几分复杂难言。
正如那墨工小哥先前强调的那样,这墨上漆衣上的是不大匀称——厚的地方眼瞅着已被那半透的大漆给糊满了,原本雕在墨上的精细花纹自也被平了个半点不剩。
薄的地方看起来跟没涂漆也没什么太大差别……甚至有些地方,还正明晃晃地漏着打底的墨。
“这个……这个是挺一言难尽的,先生。”程映雪皱巴着面皮咂吧了嘴,她也挺想找个角度鼓励人一下子的——但她瞄着那墨都瞅了两圈了,也没能找见个能让她夸得出来的地方。
—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。
这也挺厉害的,真的。
她真没见过几个被上成这样的漆面……不管是漆器古琴还是雕漆都没有!
小姑娘的眼神不受控地飘向别处,余光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墨工面上稍纵即逝的那一线失落。
她见此心下顿时大作了警铃,原本已快涌到了嘴边的话也跟着立时拐了个大弯:“但不要紧!方先生,一言难尽证明我们的进步空间很大!”
“……谢谢您啊,程姑娘。”但他并没有被安慰到。
方建元有气无力地掀了眼皮,一面重重吸了下鼻子。
程映雪见此,心头涌动着的负罪感顿时流窜得愈发厉害,她连忙假咳着硬生生转移了话题:“咳,问题不大。”
“方先生,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,您这到底是用什么上的漆?”
“咱们说不定能从上漆手法和工具上找找可以改进的地方?”